新冠疫情发生后，生态环境部加强了对医疗废物、废水的监管。在医疗污水方面，下沉到地市一级开展环境应急监测，同时对重点单位的医疗污水处置情况展开排查，截至目前累计发现了346个问题。这些问题涉及哪些方面？医疗污水如何处理？各地投放的消毒药剂会不会影响饮用水源地水质？南方周末独家专访了生态环境部水生态管理司的相关负责人。南方周末：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期间，医疗污水的排放有哪些风险？相关负责人：水有流动性，如果水把病毒带走了，会影响下游的水生态环境，也可能会影响土壤。有的污染物在水里有隐蔽性、不易降解，短期内看不出来影响，如果水污染了，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修复。疫情中的定点医疗机构，一般有独立的污水处理设施，处理后再进入城市市政污水管网。新冠病毒在水中存活和传播的规律还不是很清楚，尚无成熟的处理经验和规律可循。接收病人的定点医院、隔离场所的污水处理设施是不是能都达到传染病医院的处理要求，这也是新的挑战。相关负责人：在应对SARS期间废水监管的经验和基础上，我们组织专家团队及时制定了“新型冠状病毒污染的医疗污水应急处理技术方案”，更强调分类管理，强化消毒杀菌。我们的监管围绕三个重点对象：定点医院的污水处理设施、接收定点医院污水的污水处理厂和集中隔离场所，即做到医疗机构及设施环境监管100%全覆盖。监管主要是两个环节：污水有没有全部收集处理、有没有严格落实消毒措施，即收集处理和消毒100%全落实。监管的核心指标是粪大肠菌群数和总余氯，此外还有医疗污水排放的常规指标等。南方周末：为什么 “粪大肠菌群数”和“总余氯”是核心指标，和病毒有何关系？相关负责人：“粪大肠菌群数”是一项水体卫生学指标，如果被污染了，说明水体里可能含致病菌和病毒等微生物，潜伏着食物中毒和流行病的威胁。目前传染病医院污水排放要求是粪大肠菌群数小于100MPN（most probable number）/L，比平时的综合性医院污水排放管控要求更严格。“总余氯”也是个很重要的指标，指征的是消毒效果怎么样。目前使用最广泛的消毒水为含氯消毒剂，比如日常生活中用的84消毒液。以医院的独立处理设施为例，监测总余氯有两个环节，一个是消毒接触池，需要总余氯浓度达到一定标准，以保证消毒的效果；一个是医院污水总排口，防止直接排入环境水体的总余氯超标，危害生态环境安全。南方周末：此前武汉向排水设施和污水设施投入了近两千吨药剂，公众最关心的是，武汉的饮用水会不会出问题？相关负责人：药剂投加的具体数量我们并不掌握，但我们随时关注湖北周边水质变化情况。2020年2月16-17日，生态环境部门用监测船对长江、汉江的9个市级饮用水源地进行人工监测，监测项目包括化学需氧量、氨氮、总磷、粪大肠菌群等常规指标和三氯甲烷、三溴甲烷等特殊指标。监测结果显示，武汉市9个地市级集中式饮用水源地水质全部为优，未受到消毒副产物影响，10个县级饮用水源地水质所有监测项目均达标。南方周末：全国饮用水源地和国控断面水质监测结果如何？相关负责人：2020年2月1日起，生态环境部门累计对全国11474个饮用水源地进行监测，未发现受疫情防控影响饮用水源地水质情况。对1562个饮用水源地开展了余氯监测，受疫情防控开展的消杀工作等影响，47个饮用水源地余氯有检出，但浓度均低于自来水厂出水标准（0.3 mg/L），其他饮用水源地余氯均未检出。湖北省对125个水源地开展监测，水质均达到或优于Ⅲ类标准。此外，1月20日至2月29日，1799个国家水质自动站预警监测数据显示，与去年同期相比，Ⅰ-Ⅲ类水质比例上升8.4个百分点，Ⅳ、Ⅴ类下降5.0个百分点，劣Ⅴ类下降3.4个百分点。南方周末：消毒剂会对地表水等产生影响吗？是否需要限制使用量？相关负责人：消毒剂是氧化剂，使用的消毒剂大部分会进入污水管网，还会和管网污水里的有机物进行化学反应，最终会反应消耗掉。对城镇污水处理厂不会造成太大冲击，目前地方反馈的情况是城镇污水处理厂运行正常。还有少部分会通过雨水流入雨水管网或地表水，在地表水中进行了稀释，因此短时间内使用，对地表水的影响不会太大，但长期大范围过量使用的情况下，可能对土壤和植被造成一定影响，因此还是要合理使用消毒剂。为了防止消毒剂对水源地造成威胁，生态环境部专门印发了通知，提示各地进一步加强饮用水水源地保护，做好水质监测，确保饮用水水源不受污染。南方周末：在定点医院、污水厂和隔离场所排查出的346个问题，主要是什么问题？相关负责人：从2月1日开始，我们先筛选出确诊病例在100人以上的16个省份，纳入第一批的重点动态管理范围，后来逐步扩大到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鉴于当前重点工作是防控疫情，为了不给基层增加负担，又要保证我们的工作顺利开展，我们就建立工作群，组织各省开展排查。截至目前，全国2712家定点医院、2113座接收定点医院污水的污水处理厂、6111个集中隔离场所中，已经累计排查发现共计346个问题，其中，末端消毒落实不到位的问题最多，有209个，未正常运行治污设施107个，无治污设施30个。主要分布在湖北省（87个）、湖南省（50个）、陕西省（42个）、贵州省（32个）、广西壮族自治区（21个）、广东省（15个）等。相关负责人：医院和污水厂一般都采取了消毒措施，所以末端消毒落实不到位的问题主要集中在隔离场所，例如宾馆大多是临时的，废水由马桶直接冲走进入市政污水管网，没有停留时间、也不好加消毒剂。对集中隔离场所，如果有化粪池，就在化粪池加入消毒剂，没有的就把污水、排泄物收集起来，统一消毒达标后再排入管网或运到污水厂集中处理。如果是废水产生量少的地方，就单独收集起来，统一消毒达标后用封闭罐车定期拉走到污水厂集中处理。
目前99.4%的定点医院具有污水处理设施，剩余0.6%采取应急措施处理污水，具体做法是污水采用应急收集设施收集，统一消毒达标后，通过市政管网或封闭罐车进入污水厂集中处理。到目前为止，这些问题已经全部整改完成。全部定点医院污水处理设施和接受了定点医院污水的城镇污水处理厂正常运行；全部定点医院、接受了定点医院污水的城镇污水处理厂及集中隔离场所严格落实消毒措施。南方周末：不同于此前的环保督察，特殊时期去不了现场，怎么能保证了解到真实情况，问题整改到位？相关负责人：我们会同省、市生态环境部门搭建了网上沟通联系平台，将有关专家、一线操作人员、各级生态环境管理人员连线，既可以帮助基层解决困难和问题，又有利于深入区（县）一级了解真实情况。我们组织专家们形成了若干个技术小组，每组2-3个人，针对重点疫情地区或存在问题较多的地区，与区（县）一级生态环境部门负责人、定点医院里污水处理设施的负责人联系，有条件的直接视频连线，现场查看污水处理情况，并且了解工作过程或问题整改过程中有哪些困难，点对点进行帮扶，指导他们解决问题。比如有的基层工作人员没有受过专门培训，不太清楚如何选择更有效的消毒药剂，如何做到合理投加，与总余氯指标有何关系等，这些技术问题都通过视频连线得到了解答和帮助。这种方式把单独的监督检查变为了双向交流和帮扶指导，成本低、效率高、效果好，很受地方欢迎，也帮助提高了基层工作人员的业务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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